黑糖11037号

【狛日】能看到他人恋心的日向君和麻烦的狛枝的故事 续

*前文汉化站内自搜,因为很喜欢就写了续,无授权侵删

*沿用了前文的设定,剧情承接

*尽量模仿了原文风,但不是很相似

*是未来机关单箭头→双箭头→小情侣的故事

*全文2w


自从我调换工作这件事情告吹了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之中。

 

......才怪。

 

狛枝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对我的态度爱答不理的,偶尔必须要开口的时候也是以“喂,预备学科...”开头,随后附带的是我早就习以为常的狛枝式嘲讽,有些时候还会附赠一顿丰盛的自我贬低作为调味品。

 

如果只是这个样子,那生活还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但是让我越来越恼火的是,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从狛枝这家伙身上掉下来的【心】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即使是我,也快要到无法装作视而不见的地步了。

 

啪嗒、啪嗒,啪嗒。

 

五颜六色的、毫不掩饰的,狛枝的【心】。

 

若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些【心】的颜色更加鲜艳了,而且数量起码足足翻了两倍。以前我还可以小心翼翼不触碰这些东西,免受那些魔音灌耳,但是现在似乎即使身体不接触,也能够隐约听见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了。

 

比如说——

 

【啊啊,果然还是和日向君一起工作最幸福了!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垃圾,果然只能和毫无希望的原预备学科在一起才相配对吧?之前的不幸果然都是为了现在独一份的幸运作的铺垫吧。】

【哈啊,日向君工作的样子好可爱...吃饭时咀嚼东西的样子好可爱...睡觉的样子也好可爱...连生气时皱眉的模样都如此斯巴拉西......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还有——

 

【如果下次日向君又因为工作被调走了怎么办......啊啊,这可真是令人绝望的不幸啊!有什么办法能让日向君留下来呢......】

 

欸?这个家伙还有想法如此正常的时候吗?

 

【......不过话说来,遭遇这样的不幸的另一面,会收获怎样的幸运,想想就觉得太兴奋了!果然是和日向君做对吧?虽然上次因为那个意外做过了,但是因为喝酒导致什么细节都不记得了真是遗憾啊,想必只有清醒地和日向君做一次才能弥补日向君被调走的不幸吧!】

 

......打扰了,他的脑袋还是不大正常。

 

此外还有——【昨天晚上日向君穿的那身新衣服实在是太棒了!虽然他平常穿的正装制//服也很不错,总是把那性//感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倒是让人忍不住想撕开他的领带然后XXXXX再XXXXX、最后XXXXX......但是私服怎么说呢,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啊,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不想松手呢...】

 

这样的变//态发言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若是放在往常,我早就头疼到把眉毛拧成一团了。

 

不过此时此刻,我的思绪却不自觉的飘到其他的一些事情上。

 

欸,原来他很喜欢那身衣服吗?虽说昨天是因为正装被弄脏拿去洗了,家里也没有别的衣服穿,所以翻出了那身从来没穿过的私服。我记得狛枝昨天看到后是什么反应来着?啊,好像是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说“果然区区预备学科穿衣的风格也是如此普普通通,倒是和没什么才能的日向君非常相称呢!”

 

虽说我对他毫无缘由的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无论他说的多么过分都不会轻易当真。不过、原来他其实很喜欢我穿的那套衣服吗?

 

嗯......以后要不要多穿几次呢?

 

啪嗒。

 

和来自几米以外的持续不断的“啪嗒”声不同,这一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我的耳边,清脆到把在陷入思绪的我吓了一跳。

 

一颗樱色的【心】掉在我面前的地板上,直白地戳穿了在场某个人的心思。

 

骗...人的吧。

 

这是我第二次被自己的【心】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地“刷拉”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突然的巨响毫不意外的惊动了仅一桌之隔的狛枝,然后他一脸不爽地看过来。

 

“呐,原预备学科工作的动静可以轻一点吗?很吵的欸。”

 

我有些怔愣地盯着那张明显带着不耐烦的脸,和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往外跳的色彩缤纷的【心】。数量众多的以樱色为主的【心】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把它们的主人给半埋了起来——偏偏当事人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中央,脸上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爽表情。

 

喂喂,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在一阵眩晕中,低头看着自己脚底下唯一那颗浅樱色的【心】,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有够荒诞的。

 

那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啊,一边心里喧嚣着对我...的狂热喜欢,一边还能毫无所谓地贬低我的自尊。

 

而我却被自己内心里偶然泄露出来的真实心意,震惊到手足无措。

 

“预......日向君,你的脸色很差欸。”

 

大概是我这边的气压真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开人世了吧,狛枝勉强修改了称呼,而且眉头还锁的更紧了一点。

 

我虚弱地摆摆手:“啊、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那个,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我就狼狈地朝办公室门那边跌跌撞撞地摸索过去,同时脚下还得尽量避免着踩到从狛枝那边蔓延过来的【心】,以至于最后几乎变成了落荒而逃。

 

“哈?搞什么...”

 

我感到那道烦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背影,直到我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三天后。

 

老实说,当苗木君给我派出卧底潜入某个绝望残党据点的任务的时候,我竟然久违的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和那个一边嫌弃我一边疯狂冒【心】的别扭家伙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况且,我还得时不时分点心思琢磨一下,那两次从自己身上突然掉出来的樱色,究竟是意外、还是.....我赶紧让自己打住念头。因为假如说不是意外,那这其中隐藏的含义,可就非常严重了...吧。

 

“日向君,你在听吗?”苗木显得有些担心。

 

“啊!在听的,不好意思。”

 

最近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走神,搞得处理文件的效率下降了许多,到头来还要被狛枝那个家伙嘲讽“果然是没有才能的原预备学科,工作效率竟然还不如我这个身为希望垫脚石的渣滓,真是残念啊”。

 

对此我只能习以为常的忍着想要对准他的脸发射言弹的怒火,随便回应两句“是是,你说的都对。”

 

这种时候我突然觉得,假如我有才能的话,大概会是“超高校级的心平气和”之类的吧。

 

总之回到苗木这边,他有些担忧地继续说下去:“嗯,这次的行动会有一定的危险。当然,总部考虑到一点,决定再派一人跟日向君搭档。”

 

“啊...这样吗。”

 

“我是来问问,日向君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心里很自然的冒出一个名字,估计苗木君问这个问题的本意也是如此。

 

狛枝那个家伙,虽说除了我以外对其他超高校级同事们都表现得相当热情,但是由于他那过于偏执的性格和价值观,实际上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即使是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工作和生活都在一起,时间久了总归是有点默契的。更何况前不久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未来机关估计要把“狛枝凪斗必须和日向创绑定”这一条加到员工手册第一页并加粗标注了吧。

 

但是......

 

我思考了一下那个场景: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绝望残党据点里,耳机里传来狛枝刻意压低的声音:

“喂、注意七点钟方向的敌人......搞什么啊,原预备学科连保护好自己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么?”

“啊啊,和毫无才能的日向君搭档出任务什么的真是太不幸了!”

 

而另一边是不分场合无时无刻不在噼里啪啦掉落的【心】——

【为了日向君牺牲我这个毫无价值、垃圾一般的生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好喜欢好喜欢...日向君......要怎么延长和日向君搭档出外勤的时间呢?要不然干脆朝自己的大腿上开一枪吧......!】

 

不行,绝·对·不·行。

 

这已经是超出“超高校级的绝望”的范畴了。

 

想到这里,我的态度变得异常坚决:“我没关系的,就听总部那边指令,给我随便安排一个搭档吧。”

 

“啊好的,那狛枝君那边...?”苗木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嗯,我一会儿告诉他。”

 

虽然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瞒着狛枝不告诉他,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那个超高校级的才能在这种时候会变得相当麻烦。只要是狛枝想要知道的事情,出于那个“幸运”才能的因果律加成,他最后总是会通过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知道真相。

 

所以,还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吧。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班的点了。得知自己错过了和“充满希望的苗木君”见面机会的狛枝,完全陷入了懊恼悔恨的境界。

 

我冷眼旁观眼前这颗疑似枯萎的棉花糖,真情实感的表露着他对苗木君的希望毫不掩饰的热烈之爱......以及对我无情的轻蔑之情。

 

老实说,我很早就在怀疑他所展露出来的对所谓“希望”的热忱追捧。至少这种热爱,有多少是出于他偏执性格的“本能”、又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值得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毕竟和苗木面对面站着的时候,狛枝他可是连一颗普通颜色的【心】都掉不出来啊。

 

狛枝这个家伙...连绝望病时期的他,都远比现在要坦诚吧。

 

我收拾完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才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他那个消息。

 

“对了,苗木君给我派了外勤,和总部的人搭档。所以下周你的晚饭就自己解决吧。”

 

我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走出了门。

 

“啊...这样。”

 

身后的那个男人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我很清楚的听到了,好像是很多东西啪嗒啪嗒掉下来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心里不受控的冒出一个我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莫名复杂情绪的想法。

 

——狛枝他,现在掉下来的【心】,会是什么颜色的?

 

可惜我没有给自己确认的机会,就已经完全踏出了门。

 

起初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决定、简单的告知。短期丢下他一个人出任务什么的,能让我难得好好清静一下,或许还能挫挫那个家伙的锐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完全没什么开心的感觉。

 

与其说是不开心,其实更像是歉疚。好像无意中搞砸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期一周的外勤工作显得有些煎熬,不过好在还是顺利完成了。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因为狛枝的事情被搞的有些心神不宁。大概是因为有心事的缘故,在潜入任务完成后撤离的时候,被流弹伤到了腰侧。

 

虽说原本并不是什么很重的伤,但因为受伤的地方有些尴尬,自己一个人处理不来,所以还是拜托了同行的前辈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好在前辈是个性情相当随和的人,帮我处理完伤口后,还关切地叮嘱我回去后要好好休息调养。

 

“啊,我去总部做完汇报后就去好好休息。多谢前辈关照。”

 

和前辈道别完,我就径直出发去了未来机关总部。

 

苗木君早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一见面就给我送上了一份苗木式的温暖问候。一路上也碰到了不少曾经的熟人朋友们,都一一带着轻松的笑容和他们打了招呼。说起来,我和这些超高校级的同僚们相处得都很不错,为什么偏偏和那个家伙......

 

我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要专心把行动汇报做完。

 

“日向君,辛苦啦,那么这次的行动就告一段落了。回去记得好好放个假,把伤养好喔。”

 

“这点伤不算什么啦。我...欸......?”

 

我一瞬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我分明看到有个一头显眼白头发的人在走廊里一晃而过。

 

狛枝?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我还在愣神的时候,那头白发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果然是狛枝。

 

他一进门就带着难以描述、但应该是属于激动一类的表情径直冲向了苗木君,语气快活得仿佛久逢甘霖的枯草:“啊啊是充满希望的苗木君!见到了苗木君,就觉得今天来这里送文件的这一路上,骑车时被花盆正好砸到头导致冲进了商店还被当成歹徒带走问话什么的不幸都不算什么了呢!”

 

很好,完美无视了我。明明我就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而且无论是位置、还是身高什么的,最先看见的都应该是我才对吧?

 

但对于狛枝疯狂向苗木示爱并无视我的行为,我其实早就习惯了。

 

倒是苗木有些尴尬:“狛枝君,早安......你来的真巧啊,日向君刚刚结束任务做完汇报呢,哈哈。”

 

狛枝像是这才看到我一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冷漠嚣张的屑枝。

 

“诶诶?原来日向君也在这里啊。果然碰巧和原预备学科一起踏进总部大门什么的,就是见到美妙希望的代价啊。”

 

“哈啊,那可真是抱歉呢,摆脱我这个原预备学科的日子今天就到头了。”

 

我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心情回应了他一句。我之前一定是脑子里进黑白熊了,才会在出任务的时候老是想到这个目中无人、以贬低我自尊为乐的神经病!

 

狛枝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我,很快目光就停在了我的腰侧。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我的左腰在撤退的时候被流弹擦过。对此我本人倒是心知肚明,这个伤并不重,只是因为用绷带好好包扎了几圈、旁人看不出伤势轻重罢了。况且我已经用外套的下摆有意遮住伤口,现在应该只能隐隐约约透过布料看到,那里有绷带的痕迹而已。

 

我一方面惊讶于狛枝观察力之敏锐,一方面又对他即将说出来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狛枝眉头紧锁地开了口:“不愧是原预备学科,连出个外勤都要带一身伤回来么?早知道......”

 

狛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然而我这会儿没空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只想赶紧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拌嘴,免得在苗木君和总部这么多同僚面前丢人现眼。

 

“只是擦伤而已...狛枝你的文件应该送完了吧?办完事情咱们就赶紧走吧,不要打扰苗木君他们工作。”

 

“......”

 

狛枝对于我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应,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我自顾自地跟苗木道了别,拉着狛枝的袖口往外走。狛枝这一回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不过为了避免一些意外,我踏出未来机关总部后就松开了他。

 

肢体接触什么的,果然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吧。

 

除了松开袖口的那一瞬间,狛枝似乎扭头看了我一眼,除此以外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是在回程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倒不是我和狛枝之间沉默的气氛——事实上,狛枝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过分的冷漠,有时整整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而在我看来,比起他张口“预备学科”闭口“预备学科”的样子,就这样一言不发对于我的血压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过分安静了......啊,我明白了。

 

今天一直没有听到那个聒噪的【心】的声音。

 

若是在之前,狛枝这家伙一定是一刻不停的往外冒着五颜六色的【心】,然后那些甩不掉的碎碎念就会像鬼魅般折磨我的耳朵和心神,无论是生气我又抛下他一个人也好、高兴我终于回来了也好、嫌弃我没用给自己惹了一身伤也罢......狛枝尽管表面上对我不闻不问,但是心里对我种种喜怒哀乐的情绪可是从未停歇过。

 

若是放在一个星期以前,我或许会因为摆脱了【心】声的困扰,而乐得清静。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难道我突然丢掉了这个bug一样的能力?

 

于是我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走在我侧后方的狛枝。然后定在了原地。

 

【心】倒是还在,但是这是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颗颗颜色奇特的【心】沿着狛枝走过的路出现在脚下,和以往什么五彩缤纷的颜色不同,这些【心】统一是带着点柠檬黄的浅绿色,像是泛着青的梅子。这些【心】也不像以前那样,从狛枝身上“啪嗒、啪嗒”往外跳出来了,而是安静地落下来,然后无精打采的躺在灰色的路上。简直就像是淋了雨的小猫,身上的雨滴拖拖耷耷的往下掉。

 

它们的声音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直冲我而来,所以对于狛枝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我悄悄瞥了一眼狛枝本人。

 

他还是老样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相当吝惜任何表情的流露。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能看得出来,此时他紧紧抿着的唇几乎崩成一条直线,显然是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

 

搞什么啊,这家伙又是被什么事情惹到了。

 

出于一种未知的担忧,我犹豫再三,还是趁狛枝不注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那些往下坠落的、青绿色的【心】。哈,像这样主动触碰狛枝的【心】,还是第一次。

 

然后我就听到了——

 

【唔...日向君为什么要选别人做搭档呢?明明我这个除了作为希望垫脚石以外身无是处的渣滓最适合他了啊......别说是包扎伤口了,连替他挡枪、为他献出我这条毫无价值的生命这种事情也是完全无所谓的!】

 

【还有日向君受伤的位置,怎么想都不可能靠自己包扎伤口吧?那肯定是拜托了别人......啊啊,明明上次因为那个“意外”看到了日向君的身体之后,越是觉得完美,就越是不希望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触碰啊】

 

【七天零三个小时没有见到日向君了,好想听听你的声音啊。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

 

【果然我这个人渣是被日向君讨厌了吧,日向君会再一次离开我吗?不要啊,这种不幸...千万不可以发生!!】

 

......

 

除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我听不懂以外,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狛枝他、是在吃醋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别扭啊。

 

“呐,我说,狛枝。”

 

“哈?”

 

果不其然,收到了一份相当不耐烦的回应。不过好歹是有所反应了。

 

“如果你对我跟别人搭档出任务这件事情有想法的话,那就说出来啊。”

 

那一瞬间我看见狛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那条平直的唇线也崩得更紧了,就像是一副被人戳穿了心事的模样。伪装的技术下降了很多啊,狛枝同学,明明在贾巴沃克岛上可是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呢。

 

“所以原预备学科是觉得,因为你选了别人做搭档,所以我在不高兴?真是搞不懂预备学科的想法哎......啊,我明白了。”

 

“——该不会日向君,其实是在期待和我一起出任务吧?”

 

什么我在期待?明明是你的期待好吧!!

 

我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怒火。明明为期一周的外勤任务刚刚结束,腰侧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还要忍耐狛枝本人和他的【心】喋喋不休的双重折磨,对于我的耐力而言实在是过分的考验了。总之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来解释我那一瞬间无法描述的烦躁不安。大概是潜意识里、那个真正的原因,即使是我也不愿意亲口承认。

 

总之,在这样烦躁的情绪下,我脱口而出,“你要是这么不坦诚的话,可没有人会愿意费力气去了解你真实的想法!”

 

“这样啊,让日向君费工夫去揣摩我这个人渣的心思什么的......果然很令人厌烦吧。”

 

啪嗒、啪嗒。

 

很好,现在狛枝的【心】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正激烈地从他身上往外蹦、然后朝我蜂拥而来。那一片片颤抖着的、樱红色的【心】,夹带着狛枝内心真正的想法,疯狂地向我倾诉。

 

我抬手挥开这些遮挡视野的【心】,就看见狛枝正抱着胳膊,一脸混杂着冷漠和不高兴的样子,紧紧盯着我。于是我怒火中烧。

 

这个混账家伙,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口是心非啊?!

 

“所以说,其实关于我出外勤这件事情,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对吧?”

 

我气得声音都在打颤。

 

而狛枝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像日向君这样毫无才能的原预备学科,应该选择一些符合自己能力的任务。就算是万不得以的情况下,也应该带上......”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那样的话,一切就只是我的个人选择,和你狛枝凪斗无关吧?”

 

“......”

 

 

 

 

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和狛枝大吵了一架。

 

从出外勤到平时工作和生活的习惯、从贾巴沃克岛修学旅行到我还是预备学科时候的往事,甚至还有那次喝醉酒后在床上发生的意外......总之一切能吵的、不能吵的,都吵了个遍。

 

吵架的结果就是,狛枝一个人气鼓鼓地回了宿舍。而我由于实在受不了和那个样子的他共处一室,所以一个人到街上散心。

 

......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天空的颜色湛蓝澄澈,空气中随微风拂来的是一丝清甜且恰到好处的暑气,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闷热。这让人想到了在那个小岛上度过的夏天,明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却令人感到遥远和怀念。

 

在这份好天气的加持下,那种郁结于喉咙口的烦闷终于渐渐消散,变成了若有若无的苦涩后调。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我终于可以冷静的考虑一下狛枝的事情。

 

吵架的时候,我们都说了许多言不由衷、过分的话。

 

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让那个家伙能对我坦诚一点。如果不把自己的心情坦然告诉我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这份心意报以回应呢?

 

至于狛枝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说的话、和他的【心】透露出来的想法,从来都是背道而驰。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最开始就是因为可以听见【心】声,被狛枝那份夹杂着纯粹和不纯粹的心意、简单又复杂的喜欢、执着到毫无章法的胡来,搞得我措不及防、无力招架。偏偏他那样蛮不讲理的做法却意外的有效,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他的心意。那样不分缘由、不讲道理的一句句“我好喜欢你”和“不要离开我”,和表面上装模作样的“原预备学科”,实在是过于犯规了,任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吧。

 

明明打动我的正是狛枝那家伙的心口不一,可偏偏此刻推开我的,却又正好是同一个东西。

 

搞什么啊。我伸出手,无力的想要抓住西边逐渐湮灭的阳光。

 

......这样的话,我的【心】里那份有迹可寻的【樱色】,又算什么呢。

 

我逐渐意识到,现在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能解决的范围了。而偏偏狛枝那个家伙,又属于“超高校级的麻烦”这一范畴。

 

虽说上次从花村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家伙身上,收获了意外正经的点拨。但是此时困扰我和狛枝的,已经不再是、或者说不仅仅是那次意外,以及那之后所发现的狛枝对我的欲//望。

 

不像性//欲那样简单直接,也并非纯情般的隐晦青涩。总之,是恰到好处的棘手。

 

嗯...明天稍微找左右田聊一聊吧。

 

而现在嘛......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便利店的门前。透过橱窗一眼望见的,是货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泡面、罐头一类的速食品。嘛,像是狛枝会喜欢吃的东西。这几天我不在,这家伙估计就是靠这些东西解决晚饭的吧。

 

说起来,我和狛枝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虽说我和他在饮食方面的习惯天差地别——他是推崇省事方便的速食派,而我却更喜欢自己下厨料理。于是自从我和狛枝住在一起之后,做饭下厨这种事情就默认交到了我头上,而狛枝也乐见于麻烦我每日下班后还要进厨房,难得的对“食物”这种东西展现出了高涨的兴趣——虽然他几乎从来不用言语表达出来罢了。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食物更健康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购物袋里放进一捆青菜。其实刚刚走神的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商店。

 

啊,之前就觉得,几天不见,狛枝好像又瘦了一点。

 

我往回退了几步,往袋子里多放了一块肉。

 

结果就是,我盯着购物袋里满满的蔬菜肉食,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嘛,明明刚刚吵过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买了够吃一周的两人份食材。大概,我的潜意识已经先我一步原谅他了吧。

 

叮铃铃——

 

接到狛枝的电话,是在商店排队等待结账的时候。由于正在思考晚饭的内容,我几乎没想什么就直接接通了电话。直到听到电话那头,狛枝带着点犹豫和试探的声音,我才想起来我们之间还有吵架这件事。

 

“日向君......”

 

“嗯。”

 

“......啊,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那个,晚饭吃什么。”

 

那是在狛枝身上极少见到的语气。难得不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收敛到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听起来倒是觉得有几分可怜巴巴。

 

听到狛枝这样的声音,顿时就连心里最后一点怒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办法啊,大概我就是那种容易迁就过头的性格吧。对于这个样子的狛枝,怎么可能生得起气来。

 

“知道了——”

 

“晚饭等我回家就做。”

 

 

 

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回到宿舍,是大约半个小时后的事。

 

出于某种奇怪的倔强,从我推开门到走进厨房、再到我取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饭,这期间我和狛枝谁都没有同对方讲一句话。

 

不过我们并不是在冷战。

 

因为我的余光看到,狛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的椅子前,连双手都老老实实的放在腿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坐着。

 

虽然站在厨房的我背对着餐桌那边,看不到狛枝的神色,但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背影。因为假如不是这样,那么就无法解释,此时我听到的那连续不断的“啪嗒、啪嗒”、【心】掉落的声音。

 

默默且专注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什么的,简直就像是那种惹了主人不高兴的小狗嘛。这个样子的狛枝,实在是让人觉得过分乖巧了。

 

乖巧——这个词放在狛枝身上,哪怕是最头脑简单的终里估计都不会相信吧。可偏偏现在,我确确实实从狛枝身上感受到了这样的印象。乖巧,令人怜惜的乖巧。

 

我不禁内心叹了一口气。承认吧,日向创,你就是对这副样子的狛枝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我在一种认命的心态下做完了晚饭,把盘子摆上桌。

 

狛枝终于不再看我的背影,转而低下头去看桌子了。直到我脱下围裙放到一边,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以后,才终于听到了狛枝那边有了动静。

 

狛枝低着头盯着他碗里的食物,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开动啦——”

 

然后他便埋下头,用筷子格外认真地一口一口把东西往嘴里送。那头乱糟糟的白发随着他每次低头的动作,稍微上下起伏着,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些小动物吃饭的模样。在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之前,我竟然就这么用余光注视着狛枝,看了很久、以至于自己碗里的食物一点都没有动。

 

......觉得这副样子的狛枝有点可爱什么的,我才不会承认呢。

 

绝对不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狛枝和好。我暗暗告诫自己。

 

然而我下定决心专心解决晚饭的计划,很快又被无情的打破了。原因是狛枝那边,除了他专心致志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外,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啪嗒、啪嗒声。一片片红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心】,正非常欢快地从狛枝身上跳出来,然后丁零当啷的落在餐桌、地上和各个地方。

 

我几乎来不及躲闪,就被一片直直飞过来的樱红色的【心】击中了。

 

【日向君做的晚饭好好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食物!还是日向君亲手做给我这样讨人厌的家伙的......我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从绝望手中拯救了全地球人类的事情,才换来这样的幸运吧】

【明明还在生气,却还是准时回家做饭给我吃的日向君,真的是太可爱了啊啊啊】

【好想一辈子和日向君生活在一起啊——】

 

最后那突如其来、直白的话语让我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好在狛枝还全身心的沉浸在晚饭和自己的想法里,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我慌慌张张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住自己的侧脸,掩藏起绯红的脸色,一边祈求着千万不要被狛枝察觉到。

 

喂喂,为什么要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啊!明明嘴上说着讨厌我、看见我这个原预备学科就提不起劲来,心里却说着“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话。心口不一什么的,也要有个程度才行啊混蛋!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然而那恼人、却令我心跳加速的“啪嗒”声,却愈发清晰。

 

又是狛枝?

 

我抬起头,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场景。

 

一片片樱色的【心】,正从我的左胸前魔法般的冒出来,源源不断、笃定而明确。它们落在我的手心、腿上、脚下,乃至整个人都被这抹明艳的樱色所覆盖。它们仿佛在提醒我,某个被我忽略、却不争的事实。

 

......

 

怎么会......

 

不,其实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

 

所以应该说是——原来如此。

 

看来心口不一的,可不止狛枝那家伙啊。

 

我盯着自己的【心】,出神地望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是,这桩突如其来的意外,反倒让不知所措的我冷静了下来。就好像是在一片混沌与懵懂中,终于握住了某个唯一、确切的答案。

 

我叹了一口气。从狛枝和我身上传来的【心】的声音,意外地有着抚慰情绪的效果,我渐渐从这平和且有节律的声音中找回了一丝真实感。于是我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如今这个情景该怎么办,等到明天再考虑吧。

 

现在嘛......就在这些如马卡龙般色彩的点缀下,先和狛枝一起度过这难得温馨的安静夜晚吧。

 

 

 

第二天下班后,我久违的去了左右田那里做客。

 

经过了昨晚、第二天早晨起来后,我和狛枝心照不宣地选择把昨天的争吵放在脑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大概是我们俩彼此默许的相处方式吧。虽然常有吵架,但是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对另一方保持生气的状态很久。而且我和狛枝又都不是会低头认错的性格,所以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虽然旁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但这却是和那种家伙生活在一起所需的,最合适的相处模式。

 

而今天,我是带着另一份沉甸甸、却并不沉重的心事,来拜访左右田。

 

听说我是因为一些有关“恋爱”方面的事情要咨询时,左右田表现得相当激动。

 

“诶?恋爱?!天呐,日向君你终于开窍了吗?”

 

“啊哈哈......”

 

我有些尴尬的含糊过去。

 

左右田平复下心情后,非常自信的挺起胸脯,勾住我的肩膀。

 

“没问题心友,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所以说吧,日向君是看上哪一个女孩子啦?喔,不会是上次酒会上跟你套近乎的那个后辈吧......”

 

呃,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有上次酒会又是什么情况?找我套近乎的女孩子什么的,我怎么对此毫无印象。

 

左右田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了,“这种事情我可是非常在行的哟!你看看我和索尼娅小姐,不是也在我持久的努力下,有了相当显著的成果吗?”

 

“啊......我这边的话,好像和你跟索尼娅小姐的状况不太一样。”

 

还有你跟索尼娅小姐的事情,怎么说也称不上是有“相当显著的成果”吧!!就左右田现在依旧在频繁献殷勤、索尼娅却毫不领情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当然,这些话我不可能说出口。

 

“哎?那是什么情况?难道......不会吧,莫非是有女孩子向日向君告白,但日向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才感到苦恼?!喂喂,你的人缘未免也太好了吧,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如实相告:“好像似乎,也不是这样的情况。”

 

左右田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和某人两情相悦、却苦于无法捅破窗户纸,这种小说里面才有的戏码吧,哈哈。”

 

心意相通、却没办法顺利传达给对方吗......这不正好是我和狛枝现在的局面么。

 

“嘛,好像就是这样。”

 

噗——

 

左右田非常不顾形象的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然后一脸震惊的望向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也被左右田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吓了一跳。许久后,我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竟然还问我怎么了?!”左右田莫名表现得非常气愤,“喂喂,你这家伙说什么要找我抱怨有关‘恋爱’的苦恼,其实是故意来伤害我脆弱的心灵的吧!!”

 

“当、当然不是!我的确有感到很困扰啊。”

 

“困扰?这算是什么困扰?!我说啊日向,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却这么畏手畏脚的,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可是......”

 

“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啊,真是搞不懂!明明日向很擅于跟别人表达自己对吧?之前在那座岛上的时候,你可是用超直球的话术,把大家带出程序世界了哟?那样直接坦诚的日向,这种时候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

 

左右田的话,让我陷入了思考。

 

虽然实际情况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但是话说回来,似乎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左右田说的没错,明明在贾巴沃克岛上的时候,即使是面对狛枝,我也能够坦率地表达我的想法。可是如今得知狛枝那倨傲的外表下,潜藏着怎样单纯而热烈的【心】意后,我反而被自己这份“想要回应他”的本能束缚了手脚。

 

唉,要是时光能倒流回那个小岛上就好了。

 

诶?等等。

 

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呐,左右田,下周末不是有希望峰学园77级生的同学会么?聚会地点定下了吗?”

 

“哈?好像还没有......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啊,大概是有了一点想法。以及想顺便找一找你怀念的那个‘日向’吧。”我看着一头雾水的左右田,笑了起来。

 

“下周的聚会,不如我们一起回到程序世界叙叙旧吧。”

 

嗯,已经决定好了。要回到最初一切开始的地方,坦然面对狛枝的心意、坦然交待自己的想法、坦然追逐这份触手可得的樱色幻想。虽然还没有考虑具体要怎么做之类的,但我已经不想让任何的犹豫、踯躅、徘徊不前,阻碍我心底最真切的渴望。那么,一切就交给一周后的自己吧。

 

毕竟我的体内可是沉睡着,被称为“超高校级的希望”的另一个自己——

 

区区表白的才能,我也是有的哦。

 

 

 

 

 

 

看着曾经的好友们像这样再次齐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这座南国风情浓郁的贾巴沃克岛上,虽然那些有关自相残杀、互相猜忌与赌上性命的学级裁判的记忆,几乎不可能随时间淡去,它依然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底。但这样的地方,同时寄存着那些只有采集和出游、平淡却快乐的时光。

 

告别了绝望的我们,在二者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这座海岛上,还有曾为了我们做出巨大牺牲的旧友——那个名叫七海千秋的女孩子。哪怕只是为了她,我们也要带着笑容、好好地活下去。

 

“日向同学,好久不见了呢。”

 

小泉带着开朗的笑容迎面走来,跟我打了招呼。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多聊一会儿,就见她被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西园寺和澪田拉走了,说是什么好不容易重聚一次、一定要去有特别回忆的地方拍照留念。

 

至于另一边,终里已经在拉着二大,兴奋地讨论起今晚的篝火晚会上要用哪种方法烤肉了。

 

其他一些熟悉的面孔,例如顶着那头标志发型的花村,正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不远处衣着清凉的女孩子们。呃,放任花村自由行事似乎不太妙。不过这种监视工作,还是放心交给我们的班长大人吧。

 

看来大家都还是老样子,真好啊。

 

“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大家像这样融洽地相处,真是难得一见的绝妙希望啊。”

 

拥有类似感慨的不止是我。我一转头,就看见狛枝带着无比憧憬的“希望”笑容,望着我们这群昔日的老同学们。

 

“狛枝,你最后还是来参加聚会了呢。”

 

“嘛,虽然是我们中唯一毫无才能的日向君的邀请,但这可是难得一见、和这么多充满希望的超高校级的同学们的聚会哦?像我这样的人渣,怎么可能拒绝观赏这样的希望呢。”

 

听到他这样说,那些沉睡在脑海里的某些记忆开始苏醒。在那场我们都不愿意回想起的自相残杀中,某个几乎是病态般追捧“希望”的家伙,说过怎样过分的话、对我们和自己又做过怎样过分的事,直到现在想起我都还会有握紧拳头、揍他一顿的冲动。

 

不过好在,我成功把这团怒火压了下去。

 

“是是是......反正你对这座岛的记忆,就是你那永远挂在嘴边的‘希望’吧。”

 

“......”

 

狛枝可疑的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换了一种少见的语气,少见到几乎让我误以为他的话语中隐藏着一点落寞。

 

“是的哦。毕竟我可是在这座岛上见到了,我此前从未见识过、以至于一时无法理解的特别‘希望’呢。”

 

突然被迫和狛枝对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刚刚的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说到这里,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

 

那就是,自从我进入这个程序世界里,那个可以听到他人【心】声的能力,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再也没办法从狛枝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中,探寻他隐藏起来的真意。

 

发现这一点后,我感到非常的不安。于是我第一时间找到了知晓这件事前因后果的七海,跟她坦白了我的担忧,然后拜托她想想办法。

 

“唔,所以你并不想处理掉这个bug,反倒是希望我把这个消失的bug再弄回来,对吗?”

 

“嗯......虽然这件事情听上去有些奇怪,不、应该是非常奇怪。但是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拜托了。”

 

七海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啦。总之,我会帮你想想办法。但是这个能力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恢复,我可说不准哦。”

 

“嗯,我明白。总之非常感谢!”

 

总而言之,虽说有了七海的帮忙,但目前的我还是暂时无法听到狛枝的【心】声。大概是这种类似“作弊”的方式使用了太久,以至于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听不见【心】声的我该怎么面对狛枝。

 

见我迟迟没有回复,狛枝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移开了视线。大概是错觉吧,总觉得刚才那抹莫名的落寞感好像更加强烈了。但要是直接开口问他,想必又会演变成争吵吧。于是我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呢。

 

“那、那个,日向同学......还有狛枝同学,早、早上好。”

 

罪木有些羞涩地跟我们两个打了招呼。她见到我们好像还是有些紧张,以至于下意识沿用了曾经还在学校里的称呼。

 

“狛枝同学果然和日向同学在一起呢。之前修学旅行的时候,你们两个就经常一起行动,结果到现在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

 

我和狛枝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其实我以为狛枝会立刻反驳,说一些“和预备学科关系好什么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之类的,可是狛枝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真是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们的沉默反倒是把罪木吓了一跳。“诶?......我说错话了吗?非、非常抱歉!”

 

“没有啦,千万不必在意。话说,罪木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这样的,关于今天在岛上的安排,终里她们似乎想要下海游泳,另一批以田中为首的大家想去游乐园玩......班长让我来问问,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吗?”

 

狛枝听后连忙摆了摆手。

 

“啊呀,超高校级的大家竟然会这么记挂我,真是太意想不到了。我这种人的意见无所谓啦,只是在一旁看着大家和睦相处的样子,已经是无与伦比的荣幸了!”

 

“唔...这、这样。”

 

罪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而正在这时,我们都听见了远处传来西园寺盛气凌人的声音,似乎是在嫌弃罪木怎么去了这么久。

 

“咿——对不起!那、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罪木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于是又只剩下了我和狛枝两个人在原地。

 

我看着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狛枝,决定是时候主动出击了。在爱岛上度过的五十天里,我和狛枝几乎去遍了这座岛上的每一处。或许,今天可以借重温回忆的机会,找到能和他交心的时机。

 

下定决心后,我开口问他——

 

“狛枝,今天要和我一起在岛上逛逛么?”

 

“......诶?”

 

狛枝表现得相当惊讶,就这么惘然地看着我,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

 

于是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反正要在岛上呆一整天,总得找点事情做。所以说,你愿不愿意跟我随便逛逛?只是走一走的话没关系的吧,以前咱们也这样消磨过时间啊。”

 

一瞬间,狛枝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夹在开心和快要哭出来之间的古怪神情。

 

喂喂......只是和我这个不受你待见的原预备学科暂时共处而已,明明平常上班和住宿也都在一起,至于有这么激烈的心理活动吗?

 

不过好在狛枝很快神色恢复了正常。

 

“可以倒是可以,反正我也没事情做......不过,日向君把外出票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没关系吗?”

 

什么外出票,有病吧?这家伙是把这里当作什么电子游戏了吗。不过,这应该算是答应了邀约吧。

 

我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自顾自的开始往岛上某个方向前进。

 

“你没意见的话,那就走吧。”

 

我等了几秒钟才听见他的回应。

 

“......嗯。”有些闷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然后紧接着响起的是另一串脚步声,跟上了我的步伐。

 

 

 

 

最终,我们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虽说一部分是因为当初在岛上时,我和狛枝也常来图书馆消磨时光,但是之所以选择这里,还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私心。图书馆那个地方安静无人,要是想跟狛枝独处,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这么想的话,不自觉在期待中夹带了一丝紧张。冷静一点,日向创,明明爱岛那时候邀请狛枝做过那么多的事情,一切都非常自然。

 

只不过满腹小心思的我,万万没想到——

 

狛枝这家伙,说是同意跟我一起来图书馆,结果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看书?!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狛枝在我右手边上的座位正襟危坐,手里的书本已经翻完一大半了。

 

至于我,则是完全读不进去。我忍耐着这难熬的寂静,偷偷瞄了狛枝一眼。只见狛枝微微低着头,那头蓬松的白发似乎留得过于长了,以至于垂下来时偶尔会挡住视线,所以他提前把它别在了一侧。除此以外,狛枝的神色异常的专注,看来是真的在专心致志的阅读。

 

我实在是忍耐不住,于是试探着叫他。

 

“呐,我说,狛枝。”

 

“......”

 

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看书太沉浸了吧。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产生了莫大的挫败感。

 

“......算了。”

 

就在我自暴自弃的时候,狛枝那边反而有了回应。他突然把书本放在桌上,稍微拧着眉毛扭头看我,一副被打扰到了的不耐烦样子。

 

“喂喂,来图书馆明明是日向君的提议。接受这种平平无奇的邀约也就罢了,不过原预备学科连安安静静地看书都办不到吗?刚刚过去的两小时里,你一共看了一页半的书,此外望着窗外发呆了七次,还有十一次用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头看我哦?”

 

净TM扯淡!你要是真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书上了,能注意到我发呆了几次、又偷瞄了你几次?不过这种事情拿来和狛枝理论,毫无意义就是了。

 

我伸手扶额。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对读书的兴趣,真是抱歉呢。总之你继续吧,不用理会我。”

 

听到我这样说,狛枝反而干脆地把书合上放在一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我。那双淡灰色的眼眸里充满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被狛枝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些无措,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疯狂地向上天祈祷,再给我一次能看见、听见【心】的机会。

 

我胡思乱想着,以至于狛枝突然拉近距离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砰。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我,本能的想拉开距离,却忘记了身后就是图书馆的窗户,于是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喂...!”

 

狛枝压根不理会我的抗议。我能感受到,在这个近在咫尺、相当不妙距离下,那双灰色的眼眸正异常认真地扫过我的眼睛、鼻梁和嘴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简直就像是搜查证据时那样的专注。不知为何,这给我一种仿佛是捕食者在打量猎物的感觉。在狛枝的气息和这微妙的距离中,我瞬间慌了神,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狛枝突然开了口。在这样的距离下,他说的每个字都直直落入了我的耳中,拖长的尾音勾得我头晕目眩。

 

“果然我之前就觉得,日向君最近有些不对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上次那件事情吧。那个早上我们在一张床上醒来......”

 

狛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而我只能内心里央求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太直白。

 

“虽然日向君非常抗拒事实,但是我们做//爱了的事情、可是铁证如山呢。”

 

真是非常委婉啊谢谢你

 

“自那以后,日向君的举动就变得相当古怪了对吧?先是莫名其妙的戒备我,还说什么要帮我解决‘欲望’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然后是擅作主张调换了工作——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啦。还有现在......竟然把我约到这种不受旁人打扰的地方独处,倒像是一点也不怕我了呢......”

 

“真是的,明明不过是原预备学科,怎么想法这么难猜呢。”

 

狛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拇指抵住了我的唇。我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呐,日向君,该不会上次和我这样的人渣做过之后......”

 

我感到狛枝另一只手的温度覆盖在我受伤另一侧的腰际,然后缓缓向下。

 

“......你其实很期待这样的事情吧。”

 

我被这个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情景震惊到了,以至于身体僵硬到没办法阻止狛枝的任何动作。喂喂,这和我预想的展开完全不一样啊!

 

“对我这种毫无希望可言的垃圾产生兴趣什么的,不愧是符合原预备学科身份的选择啊,真是悲哀呢。嘛,不过对此毫无察觉的我也没资格评判日向君罢了。我这种讨人厌的家伙竟然让日向君舒服到了,连这一点都没注意到的我,真是人渣中的人渣啊。”

 

“喂、狛枝...!”

 

我眼看着事态即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却无力阻止,情急之下只能从急促的喘息中挤出声音叫住狛枝,心里祈求着他能够就此停下。不过显然,狛枝没有放开我的打算。

 

我混乱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挣扎,并且我悲哀地发现,那残存的唯一一丝理智已经开始计算事件的后续走向了——虽然我的身后就是一扇透明玻璃,从外面看这里的景象一览无余,但也只能期望其他人不会正巧从这边路过了吧。以及但愿狛枝这家伙,不要胡来得太过分。

 

就在我几乎要认命了的时候,狛枝却停了下来。

 

他像是认真端详了一遍我的表情,然后轻轻眯起了眼睛。几秒钟后,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拉开了距离。

 

重获自由的我并未瞬间安下心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混乱——这、这算什么啊。

 

“唔...是我搞错了吗。”

 

我的大脑还没从缺氧的窒息感中缓过来,只是隐约好像听见狛枝低声呢喃着什么,却并没有听清。

 

不过很快,我就看到狛枝收起了全部神色,扯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真是抱歉呢,日向君,我这种垃圾臭虫果然很讨人厌吧。竟然以为会有人对我这种人产生兴趣......即使对方是同样毫无希望可言的日向君,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才不是这样的。

 

“啊呀,这可真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悲哀呢。”

 

不、不是的!明明我...

 

我很想让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可是却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跟我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一定很痛苦吧。真是抱歉啊,日向君。”

 

“我该走了。”狛枝轻轻说着,在我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先我一步站起身,往图书馆外走去。

 

片刻后,我几乎是机械般的站起来,拖着麻木到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跟上前方不远处的背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会这样?和狛枝相识以来,该说是他的性格和想法太难理解了吗,似乎总是跟不上他的步伐,隔着一段近在咫尺、却不可逾越的一步之遥。

 

总是差这一步。在预备学科的时候,差一步和他成为朋友;在贾巴沃克岛上,差一步就要变成势不两立的对手;即使是现在,本该是双向箭头的两颗心,却终究差那一步。

 

真是挫败啊,日向创。

 

我沉浸在深深的打击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然而低垂的视线,却被前方书架旁边,掉落的某个东西所吸引住了。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颗淡蓝色的【心】。

 

狛枝的......【心】?

 

托七海的福,原来这个bug在这种时候重新出现了吗?

 

我趁着狛枝没有注意,快步上前,捡起那颗淡蓝色的【心】。指尖刚刚触碰到【心】时,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果然是被日向君讨厌了吗......也难怪,毕竟做了那样过分的事,被讨厌也是理所应当的】

【哈,真是太糟糕了,我都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啊。当初以为日向君也是超高校级的大家中的一员时,我就应该意识到,那样耀眼的希望怎么可能为我所有呢?毕竟,我只是追逐着希望这一行列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啊】

【可是偏偏,那样的日向君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预备学科!如果没有超高校级的才能、仅仅是预备学科的话,应该可以有资格稍微靠近一点吧?应该不会被我这样的人玷污了吧?——当初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来,可真是愚蠢得令人绝望啊】

......

【被我这样低贱的人所深深地、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一定会很困扰吧】

 

这是......什么啊。

 

原来这就是狛枝内心的想法吗?得知了真相的我愣在了原地。

 

早先我就知道狛枝是个性格相当复杂、或者说是矛盾的人。

 

他因为对希望近乎偏执的执着而倨傲;但同时,他又由于交织着幸运与不幸的过往而过分自轻。

 

被这样的矛盾占据着的灵魂,一切都是割裂的——正义、道德、价值、甚至自我。

 

在此前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所谓自爱与被爱、价值与自尊的真正含义。于是狛枝自然而然地模糊了其中的界限,为它们自作主张地赋予了定义。

 

但是,他是错的。价值并不是被爱的先决条件。

 

即便是平凡的我,幸运或者不幸的他,都有被爱的权利、和爱着别人的资格。

 

——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现在立刻告诉他。

 

在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下,虽然冲动催促着我追上狛枝,把这些想法一股脑地说给他听。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尤其是刚刚才发生过那样不算愉快的事情。

 

无论是狛枝还是我,都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理清,那份裹挟着纯粹与不纯粹、苦涩与甜蜜、冲动与犹豫的真切心意。

 

嘛,总之在这座岛上的一天时间还很长。至于现在差的“那一步”,总有机会能够补上。

 

 

 

 

事实上,直到夜幕降临以前,我都没有找到和狛枝独处的机会。

 

下午在班长的带领下,情绪异常高涨的同学们边走边玩,把几座岛屿几乎转了个遍。被迫跟着大家一起行动的我,临近傍晚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体力的极限了。这步数刷的程度差不多可以再养一只兔兔美了啊喂(划掉)。

 

好在晚上的安排相当温和。

 

我们来到沙滩上点起篝火,伴着燃烧的噼啪声和温柔的南太平洋海风,大家随意地围坐在篝火旁。

 

终里已经敲定了烤肉的方案,于是我们的晚餐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她和花村一同负责。没过不久,就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四溢,覆盖了整片沙滩。该说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厨师吗,能把常见的烤肉和蔬果料理得如此美味,甚至获得了田中的破坏神暗黑四天王的强烈好评。

 

仅仅是喝了果酒的西园寺,好像醉得有点厉害,正借着酒劲开始跳舞助兴。而澪田则表现得意外捧场,竟搬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电吉他,开始为西园寺伴奏。怎么说呢,西园寺摇摇晃晃的舞姿配上超高校级的轻音部(重金属),这就是所谓的、违和到极致就会变得意外和谐的定律吗?

 

面对如此难得一见的盛况,小泉毫不意外的拿出相机,记录了下来。

 

被一同记录下来的,还有左右田拿着自己亲手编制的贝壳项链,第一万零一次被索尼娅小姐拒绝的绝望影像。

 

我带着轻松的心情看着吵吵闹闹的大家,感觉身心都被携着咸甜的温热海风治愈了。只是......

 

我的视线移向坐在人群稍远处的那个背影。墨绿色的外套正好处于篝火光线范围的边缘,似乎再远一步就要隐没在黑暗之中。

 

我定了定心神,径直走了过去。

 

“喏,这个给你。”

 

我把一根刚刚点燃的烟花棒伸到狛枝眼前,然后自顾自地在他身边坐下。

 

“......喂喂,日向君应该有比和我搭话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吧?拥有着闪耀希望的超高校级的大家们可是在另一个方向喔?还是说,原预备学科连这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嘴上这样说着的狛枝,身体依然乖乖的接过烟花棒,一边抱着膝一边举到眼前。

 

“哪里有什么轻重之分——我只是想过来,就过来了啊。”

 

“......哈?原预备学科的逻辑,还是这么不可理喻啊。”

 

任凭狛枝言语里怎样嫌弃,他最终还是没有起身走掉。于是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面朝大海坐着,无言的听着两支烟花棒燃烧时嘶嘶作响的声音。明明嘈杂的背景音里有着烟花棒、海浪和身后的欢声笑语等等诸多杂音,可我们相处的这一隅却显得格外安静,以至于两个人身上啪嗒啪嗒落下【心】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

 

我没有再借用触碰狛枝的【心】,去窥探他内心的想法。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认为我现在已经能够读懂狛枝的真心了。

 

“狛枝,你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呢,明明很想跟大家好好相处的对吧?”

 

狛枝那根烟花棒明显的晃动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日向君最近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一点不放呢?再说,我这种人的真正想法什么的,压根不值一提。”

 

“怎么会?这可是每个人作为‘自我’最重要的事情啊!对我而言,无论是进入希望峰学园的预备学科、还是结识了本科的大家,或者是离开程序世界后进入未来机关、跟狛枝你共事,一切的选择都是因为‘我想’而已——和事情本身的意义、价值什么的毫无关系!”

 

结果还是一口气全部说出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心里那个“想要帮助狛枝真正理解爱与自爱”的愿望,已经强烈到一刻都不肯耽搁。说完了这么一大堆的我,只能忐忑的祈求,狛枝能够理解我话里潜藏的意思。

 

“哈啊,所以日向君刚刚说想跟我坐在一起,于是就坐过来了?”

 

“没错,就是这样!”

 

“唔......”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狛枝这个家伙有所动摇了。

 

可惜下一刻——

 

“说出内心想法什么的......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明明就坦诚这一点来讲,连原预备学科自己都做不到喔。”

 

啊,果然还是在因为上午的事情赌气嘛。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关于这一点,你说的没错,最近的我确实也很不坦诚。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哦?”

 

“因为——直到最近的‘那件事情’以来,我从来都没有好好考虑过我和狛枝的关系。同学、同事、无论算不算得上是朋友也好,从这些普通关系向那种特殊的关系转变,总该会有些不适应吧?”

 

“......诶?诶诶?”

 

我决定一鼓作气。

 

“我仔细想过了。虽然你这家伙经常惹我生气、还说些讨人厌的话,但是我从来没有讨厌过狛枝作为你‘本人’的存在哦。认真讲的话,早就已经习惯和你在一起的生活了吧,以至于想到离开你反而会觉得难过——”

 

“果然,其实就是很喜欢你吧。”

 

不是怜悯你,不是厌恶你,也绝不是什么拯救你。

 

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你,所以想努力去爱着完完整整的你。

 

我想过无数种方法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但最后还是选择最朴素最直白的表达方式。

 

已经听呆了的狛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手里的烟花棒都快要落到地上。更不用提他身上已经像是烟花一样炸开的【心】了,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果然,即使是对付狛枝这种非典型的伪傲娇,直球依然是王牌。

 

......虽然但是,我现在的紧张程度也没有比狛枝好到哪去罢了。

 

“喂喂,你好歹说句话吧,这样我很尴尬的啊。”

 

我小声抱怨着,心里庆幸着好在这边光线很暗,我和狛枝都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哎?......我............”

 

突然想起来,不能对狛枝这家伙的语言中枢抱有任何信息。那里估计一百年前就坏掉了。

 

于是我换了一种方法。

 

在篝火投射过来的昏暗光线中,满脸绯色的我一边扭头不敢看狛枝的脸,一边朝他伸出一只手。

 

“反正你这家伙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好话。这样吧,你要是听明白我的意思并且愿意回应的话,那就握住我的手——这应该不难做到吧?”

 

“......”

 

那些纯粹与不纯粹的渴望、苦涩与甜蜜的情绪、冲动与犹豫的心意,终于要在此时鼓起勇气迈出那差着的最后一步。

 

狛枝那边不知沉默了多久,在我看来几乎像是一场学级裁判那么漫长煎熬。

 

直到我差点以为这次计划要失败了的时候——

 

我感受到另一只手的温度,轻轻覆盖在了我的掌心。黑暗中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我非常确定这并非幻觉。

 

然后我听见狛枝在我身边轻轻地说道——

 

“原预备学科什么的......”

【日向君......】

 

“...最讨厌了。”

【...好喜欢你】

 

 

 

假如

好似糖果一样甜蜜的想法

能被眼睛所看到的话

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如今已经不仅仅是看到,而是真实的听到、感受到了

我想把这样一颗像糖果一样甜蜜的【心】

完完整整的送给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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